作者:王立成
一
从沧州市区出发,一路西行,经过河间,进入肃宁地界。在窝北镇继续西行至荆轲村,隐隐可见突兀的城池,沿着乡间土路到达雪村的地盘上,在其西二里处的地方便是那座古老而神秘的城池——武垣城。
武垣古城位于广袤的平原上,四周无山可依,无大河可据,惟有高墙可筑。站在一截被蚕食的沦为大土墩的城墙上极目远望,深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一座呈方形的城池静谧地矗立着,孤傲、沉寂,给人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众所周知,古代的城池出于防御的需要大都设计成“回”字的方形城,武垣城也不例外。整个城垣用土方版筑夯实而成,城深池阔,由牙城和外郭组成。牙城也叫内城、子城,外郭就是外城,或称为大城。
外城四面墙等边距,长约米。内城位于大城中心地带,亦为方形,每面墙长米。内外土城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面目全非、满目疮痍,只有大城西、北两墙尚好。
武垣城卫星图(西、北城基尚存)
北城墙现存长余米,高7.4米,宽10米;西城墙现存长米,最高处6米。东、南两面城墙破坏的较重,东城墙只有余米长的高梁可攀;南城墙只留有城基,城基略高于地面,旧貌依稀可寻。内城则破坏殆尽,仅有西墙一段长米,北墙一段长米、宽4米、高2.9米,南墙、东墙地上已无迹可寻。
《读史方舆纪要》记载:武垣城,肃宁旧城,在今治东南,旧城周十六里,内有子城,周三里。无疑,历史上的武垣城是雄伟、阔大的,正是因为城垣的坚固、宽厚,方能见证战火的血雨腥风、鼓角铮鸣的声威巨震、刀光剑影的搏击厮杀。亦不负“凌云锁钥”的气势,成就一方军镇的英名。
其实,武垣城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守护的象征。垣者,墙也,引申为城。有着高大垛墙为筋骨的城堡意味着金汤永固,这不仅是人们理想的祈愿,也是城居者现实的需要。
二
岁月不居,春秋作序。在朝代更替的风云变幻中,在白驹过隙的倏忽间,坚如磐石的城池被风雨剥蚀渐成疏松、残缺状。蓦然回首,时光已越过千年。看今朝,尘埃落定,时光静好,战火的硝烟早在和平的守望下全然散去了无尽的戾气。过目处,叱咤的风云皆化作了支离破碎的旧地以及零散分布其上的历史残痕。
武垣城的历史文化遗存丰富而光彩照人,充满了肃宁人为之骄傲的人文底色。新中国成立后,文物部门进行过多次普查并在近年又开展了大规模考古发掘,在城内外采集出土了大量文物,如秦砖汉瓦、青铜箭簇、泥质灰陶瓶,还有唐代的瓷壶、铜钱等器物也曾有发现,尤让人称道的是于年考古工作者采集到汉代鎏金嵌蚌龟镇一对,工艺精湛,玲珑可爱,十分难得。
说到武垣城的文化遗存,就不能不提位于内城东南的钩弋夫人庙,传说此庙是为纪念汉武帝的婕妤钩弋夫人而修筑,当地人也称之为奶奶庙。据老乡讲,从前大庙香火很是旺盛,时有灵验,可惜在民国时毁于土匪之手。后文物工作者在庙址底部断面采集到一枚长25厘米、宽12厘米的灰陶布纹筒瓦,完整如初。现遗址为长方形土台,南北长约50米,东西宽约35米,高约4米,残砖断瓦夹杂其上。化为黄土的废墟布满了岁月的创伤,透露着逝去的悲悒与历史的苍凉。尽管钩弋夫人庙已不复存在,但仍挡不住前来凭吊者的虔诚,毕竟这里曾供奉着一位万古流芳的倾城女子。简而言之,钩弋夫人庙对于当地乡民不仅是古迹景观、乡邦骄傲,更是信仰归宿,是可以求得心灵寄托的地方。
凭借钩弋夫人无边的庇护之力,人们的生活过得不急不缓,风轻云淡。武垣城的四周分散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村落,如东边的荆轲、雪村,南边的垣城南,还有西南角上的百道口,北边略远些还有北于村。这里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辟城为地,耕耘成壤,种上五谷杂粮,收获的是醇美的农家饭。
食足,尚需住。早先的百姓便就近取材,挖土城墙,捡拾砖瓦,垫宅基地盖房屋,砌圈垒舍,安居乐业。
城兴,守护,城废,恤顾。武垣城的恩赐,山高水长。
三
古城涅槃关闭了厚重的城门,却没忘记留下一把记忆的钥匙。残破的燧墩、锈蚀的钱币、斑驳的武器、精致的陶瓷与青铜器,这些时光积淀下来的古物,尽管隐于城池的角落,却道尽了武垣城的人间烟火,寄存了旧时的风月。
春秋战国之际,历史进入了大动荡、大变革时期,王室衰微,诸侯崛起,争霸与兼并战争不断。在战国初期,位于燕南赵北之地的今天肃宁一带也不能逃脱兵家相争的历史宿命。出于战略上的考量和军事防御的需要,燕国于公元前年在此设邑,根据古代设邑所即有城的常识,武垣城池肇始,从此方寸之地几多兴衰更迭。
秦置县,汉承秦制,西汉继续沿置,先隶属于幽州刺史部涿郡,后行政变更从属于河间国,新朝王莽时期也曾一度被改为垣翰亭,而且县驻地一直延续到东汉建安十一年(公元年)。当时曹操北征乌桓,因运输军需开凿平虏渠而将武垣县治所移至东武垣(即今天的河间城南12.5公里处,原武垣故城人称武垣)。后唐朝末年又曾被封邑,有“唐国”之谓,所以武垣城有大量唐代物件的出土就不足为奇了。
纵观历史,“武垣”之名最早出现是在《史记》的“赵世家”,文字是记录的符号,过往的痕迹在撰述中幻化成传奇,里面有史实也有故事,熠熠生辉又云淡风轻。武垣纷繁的历史不知道有多少旧事、豪杰值得用文字书写,但钩弋夫人却是武垣城这部浩繁书卷中的浓墨重彩,需用心一笔一划染写这世间的传奇。
钩弋夫人(?——前88年)赵婕妤,昭帝母,西汉河间国武垣县人。钩弋夫人的荣耀可谓达到了极致,但世间事往往变幻无常,刘弗陵被立为太子,母亲没有按惯例以子贵,反而因“年稚母少,恐女主颛恣乱国家”而招来杀身之祸,一代奇女子因此香消玉殒。
这是一个充满传奇而又凄美的故事,千百年来在武垣城百姓的口传中鲜活起来并家喻户晓,生前手握玉钩却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赵氏死后却成了家乡人的守护神。
汉代的武垣城久负盛名,多年的漫长历史中,无数的统治者将这里主宰,但细细览之繁荣不过汉。清朝乾隆年间出版的《肃宁县志》对于武垣城的这段历史遗存亦曾略有记述,“去县东南十余里,旧址尚存,城内瓦砾遍地,时得有字砖皆为汉年号”。
回望历史,悠悠千年物是人非,武垣毋庸置疑是幸运的。目光所及的故土上残留着砖瓦、城墙、汉墓、古井,这些被苍老故事所浸渍的遗物穿越千年的风雨在荒凉的原野中坚守着历史、守望着岁月。它们斑驳的身影透着厚重的人文温情,让历史的找寻者如醉如痴,沉浸其中欲罢无能。
黄昏,残阳正浓。武垣这座被岁月遗忘的城池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颇显得壮观、雄浑,耀人眼目;牧羊人赶着成群的羊儿从城墙下走过,一如历史深处走来的千军万马等待着古城的检阅。古城、残阳、牧羊人、羊群,一片悠然,唯美的如一幅浓缩的历史画卷,安乐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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